(陈华俐)
初夏的清晨,走进母亲的菜园子,菜园子并不大,栽种着青菜、豆角、茄子、西红柿、花生等多种菜类,有的青翠欲滴,有的弯弯如月,有的红红似火,菜香夹着泥土的湿润气息迎鼻扑来,沁人心脾。女儿毫不客气地挎起小篮采摘着涨红脸的小西红柿,乐得直呼:“真是一个天然的宝藏!”
种菜,是母亲乐此不疲的事儿。母亲以前在小山村生活,一年四季都没落闲,那时候家里的自留地都被父母修整成菜园、果园,里面四季的景象都极为不同———夏天的时候有泛着光泽的甜瓜、空心菜,冬天的时候有红根儿的菠菜、包得紧密严实的包菜,而到春天雨季到来的时候,成片的韭菜和豆苗带着独有的生命气息铺天盖地显现出来,尤其是韭菜,不像现在大棚的那么粗韧,相比而言,它们更细嫩些,用小镰刀割过一阵,没几天又有新的长出来,所以吃起来味道总是特别好。遇到一些非常时期,像隆冬或者霜降,菜园子也常常给我们以惊喜,因为被霜打过的芥菜更甜,是一种不添加不做作的属于植物那由内而外的甜蜜;除此之外,在园子的不起眼处,会突然长出一棵桃树或者李树、或荔枝、龙眼树、或西瓜苗,那是泥土沉默无声的孕育,而得以用新鲜的枝繁叶茂回馈大地的恩情。母亲她不懂陶渊明,更不懂印象派,她只知道用双手为一家人的餐桌带来经久不息的惊喜和满足。
母亲九岁时,外婆就去世了,因此她只上过小学二年级就辍学了。她饱受不识字之苦,但她深谙:“十年树木、百年树人”的道理,她和父亲辛勤劳动种菜种果省吃俭用供我们读书。在父、母亲的严格管教下,如今我们兄妹都有一个较为稳定的工作。
十多年前,父、母亲随我们兄妹移居小城里生活,母亲菜园的梦想毕竟奢侈,但她内心无法释怀菜园子情结,她除了到处寻觅可心的菜市之外,还在阳台上用花盆变魔法似地种起了生菜、西红柿和小葱。特别是夏夜之时,一家人坐在阳台静静地吃着西瓜,喝着茶,而一旁的蔬菜就那么安静地守着我们,风来时,它们的枝头摇摆,舞姿轻柔曼妙,这样也算是一种静谧了。
或许是钢筋水泥的群楼间缺了泥土气息,或许是她对菜园子存有太多的留恋,一天她在一位同伴的引导下,又到郊外开垦了近100平方的菜园。她拿起铁锹、锄头将板结的土壤翻过一遍又一遍,做垄,调成不等的数畦,挖好均匀的窝,将早已育好的菜秧瓜苗栽上……这时赶上一场春雨,苗儿水灵灵的,自由畅快地生长着。园子里慢慢变得生动鲜活,意趣盎然,葱绿一片。豆角架也搭了起来,几根嫩须缠在竹竿上,绿叶下掩着数不清的花骨朵儿。茄苗长得猛,紫红色的花儿随风摇曳,株株胖瘦均称,煞是可爱。涨红脸的西红柿藏在叶底下好像跟你捉迷藏。花生长得又粗又壮……。
母亲看在眼里,喜在心上,干劲十足。自打有了这个菜园子,母亲每天的生活充实而快乐。为让这些菜长大长好,母亲成天转悠在小菜园子里,每天按时跟父亲散步到菜园,一会儿浇水、松土、拔草,一会儿把这枝被风刮倒的藤蔓扶正、培好,一会儿又给那条疯长的丝瓜藤打杈摘心,一会儿又给这张“麻脸”的菜叶逮虫,忙得不亦悦乎,有时连饭都顾不得上吃。我们都劝母亲不要种菜了,菜市场里蔬菜要啥有啥,又值不了几个钱,何必自己种呢?听到这话,母亲有些不高兴了,她对我们说:现在虽然不缺菜吃了,市场上买来的哪有自己摘的鲜嫩呀,再说,这瓜菜绿色环保不用担心农残、也不用担心膨化剂。她还津津乐道地说:种菜既可以愉悦心情,又可以锻炼身体,还可以吃上有机菜,使饮食更加健康,真是一举多得呀!
菜园子收获是漫长的日子积累起来的幸福,在近百平米的土地里,在四季的更替中,栽种着琳琅满目的瓜果蔬菜,凡是市场上有的时令瓜果蔬菜母亲的菜园里都有。这些菜也没有辜负母亲的辛苦,一个个长得茂盛、繁荣。就这点菜园子,收成的菜父母亲吃不完了,每到周末,母亲都会给我们分居不同小城的儿女们打来电话说:今天又有什么蔬菜可采摘了,什么瓜果成熟了,叫我们带上孙儿回来尝鲜。
每次离开菜园子,母亲都要亲手给我们采摘一把时令蔬菜,让我们带回家吃。每次离开父母家,我们的手上不仅多了一份沉甸甸的满足,更多了一缕生活的馨香。这个菜园,在满饱我们口福的同时,也丰富和滋养了我们的心灵。对于母亲来说,种菜其实是种健康,她和父亲以及我们兄弟姐妹全家人的健康。菜园子其实就是她锻炼身体的“公园”,母亲种下的不仅仅是菜,更是她生活的希望,生命的寄托。